专访 ｜ 中国黄金集团公司副总经理、总会计师刘冰：心若赤金

中国黄金集团公司副总经理、总会计师刘冰

我和中国黄金副总经理、总会计师刘冰相识已久。采访那天，他缓步走上台阶，脸上是一贯亲切而淡定的笑容，让我想到一个很适合CFO这个身份的形容词：踏实。

“有机会到深圳来看看我们的创意中心吧。”得知我刚刚从深圳回来，他说。

刘冰首先是副总经理，其次才是总会计师，他考虑问题很少局限在财务领域，国家政策、产业发展、营销战略，甚至品牌效应，都是他随时关注并思考的。其中，“资源价值化”模式是他关注点的重中之重。

从行政单位到集团企业

中国黄金的前身是中国黄金总公司，在我国黄金管理体制实行“统购专营”的年代，国家经贸委黄金管理局和中国黄金总公司是“一个机构、一套人马、两块牌子”。国家经贸委黄金管理局是国家黄金行业管理机关，而中国黄金总公司是行政性管理公司。当时黄金行业在财政部有“户头”的中央企业虽然和黄金管理总公司没有产权隶属关系，但他们的人和事都归属中国黄金总公司统一管理，财务工作受财政部委托进行管理。

从产销上来说，这个行业也非常封闭。中国黄金总公司从地质勘探、采选、冶炼“一条龙服务”，最后炼铸出金砖，直接卖给矿山所在地县一级人民银行，就算完成任务。这种模式下，财务工作也就变得非常简单。

“1999年底，我刚到中国黄金总公司的时候，协助主要领导分管财务，后来成了分管财务的副总经理。那时候，黄金行业的管理是非常粗放的，加上总公司和所属企业没有产权关系，财务管理工作就成了行政性工作，内容是简单的核算和记账，把各个企业的报表汇总到一起，更像是统计。”

事情在2002年发生了根本性转变。

2002年10月30日，上海黄金交易所正式开业，它结束了新中国成立以来黄金产业长达50多年的计划管制，黄金买卖必须在此交易才属合法。

用刘冰的话来说，中国黄金产业“一下子就市场化了”。

同年底，国务院给国家经贸委下发《国务院关于组建中国黄金集团公司有关问题的批复》(国函[2002]102号)，原则上同意《中国黄金集团公司组建方案》和《中国黄金集团公司章程》。《批复》同时指出：“中国黄金集团公司是在原中央所属黄金企事业单位基础上，由中国黄金总公司依法变更登记组建的国有企业。”2003年1月14日，中国黄金总公司在国家工商行政管理总局变更登记为中国黄金集团公司。以产权为纽带建立的中国黄金与下属企业有了产权关系，刘冰的工作内容也因此发生改变。

“我们开始真正搞企业财务，按国资委要求，工作由原来的粗放管理，开始建章立制，逐渐规范，走上正轨。”

2007年，中国黄金集团公司开始重新组建班子。按国资委要求，刘冰除担任原有副总经理职务外，同时被任命为总会计师。

“这个时候，我们已经转变为管理型财务模式，集团统一财务核算，实行资金的集中统一管理和财务人员的集中统一管理，加强了对下属企业财务上的领导能力，也加强了公司在财务风险方面的防范能力。下一步，我们将通过搭建财务信息化平台，深化目前的管理机制，让财务管理工作更上一个台阶。”

多元化融资渠道

“让财务管理工作更上一个台阶”，这句话说起来简单，做起来却很有难度。

中国黄金属于矿业企业，这样的企业有一个共同的特点：投资的资金大、回报期长，通常来说，买一座矿山就要几亿元，建设一座矿山也要几亿元，至少需要两年时间才可建成投产，“资金”成为制约矿业企业发展的重要瓶颈之一。

中国黄金，自然是生产黄金的，而黄金不仅具有一般产品所拥有的使用价值，同时，它还具有货币职能。2007年9月，武警黄金部队在甘肃探获一座超大型金矿床，其黄金储量居全球第五、亚洲第一。中国黄金作为我国黄金资源占有量的“状元”，通过竞拍获得了其中一条储量达152吨的矿脉，这使其黄金资源占有量达到了1500吨，用“守着金山”形容，一点也不为过。

市场对这个企业认可的一个简单例证是：2007年，中国黄金控股上市公司——中金黄金股份有限公司(以下简称“中金黄金”，600489)，股价一度飙至150多元。

这种特殊性，加上中央企业的背景和良好信誉，按道理说，中国黄金应该根本不愁资金问题。银行也好，基金也好，其他资本也好，恐怕都会追在中国黄金身后，争着给企业借钱。

可刘冰一点也乐不起来。

“虽然中国已经超过南非，成为世界上第一大产金国，但黄金资源本身是非常稀缺的，这个行业永远是‘小行业’。中国的黄金产量每年不过360多吨，按300元/克计算，产值不过1000多亿元。同时，和很多国有企业一样，我们的注册资本金偏小，只有20多亿元。由于国资委严格限定和关注资产负债率这个指标，所以，我们必须严格控制资产负债率。”

一边是严格控制资产负债率，一边是企业随着经济大环境向好需要大踏步发展，这样的矛盾考验着刘冰作为总会计师的专业水平。刘冰给这道难题写出的答案是：股权融资与债权融资并举。

“股权融资可以改善资本结构，但规范性要求强，运作的时间比较长；债权融资相对简单，但很容易就会影响到资产负债率。我们只有把两者结合起来。”

除在中国上市的中金黄金外，2008年4月10日下午，中国黄金全资子公司——中国黄金集团香港有限公司，与艾芬豪矿业公司在北京钓鱼台国宾馆签署金山矿业有限公司股权转让协议。中国黄金与基金公司合作，以约2.18亿美元收购艾芬豪矿业公司所持有的加拿大多伦多上市公司——金山矿业有限公司41.99%的全部股份，从而拥有了境内境外两个上市公司。

在债权融资方面，黄金集团也做了很多尝试，短债、企业债、中期票据，他们都有涉足，同时，为了降低融资成本，他们还尝试了信托类理财产品。

2007年10月15日，中国黄金集团公司2007年(第一期)短期融资券在全国银行间债券市场发行成功，并于10月16日正式上市流通。本次短期融资券获得中国人民银行批准发行额度10亿元，分两期发行，第一期发行5亿元，采取贴现式计息方式，实际发行价格95.31元，票面利率4.9208%，期限365天。同年11月，中国黄金与国家开发银行签署合作协议，在2007年至2012年期间，国家开发银行为中国黄金资源开发和并购、资产并购重组、矿山基本建设和技术改造项目以及其他经营性业务提供金融支持。

2009年4月28日，中国黄金集团公司成功发行2009年企业债券，募集资金20亿元，并于4月30日全部到达公司基本账户。这是中国黄金在长期债券市场的首次创新。

“我们从银行贷款，利息是根据基准利率下调10%，短债和信托产品的财务费用还要低。”这样，他们通过债券融资解决短期资金问题，降低财务成本，为股权融资创造条件；达到条件后，再通过股权融资，改善资本结构，降低了资产负债率。目前的中国黄金在快速发展的同时，资产负债率维持在60%，实属不易。

让产业链延伸起来

2008年底一场金融风暴，让全球经济元气大伤，就在美元贬值给人们带来切肤之痛的同时，黄金价格却一路飙涨，加之中国经济“风景独好”，中国黄金可谓占尽天时、地利、人和。

如果你以为他们会躺在“金山”旁睡大觉，那就错了。

早在2007年，中国黄金就对企业的发展战略作出重大调整，确立了“以金为主，多金属并举”的发展思路，此举延伸了企业的产业链，扩展了企业的发展空间。如今的集团不仅致力于黄金的勘探、采选、冶炼，以及传统金砖的制作，而且涉足铜、铁、钼、铅锌等多种有色金属行业。集团旗下的销售系统在全国开了1600多家黄金产品销售网点。至今，北京机场还树立着“中国黄金”的品牌广告。而作为总会计师的刘冰，更愿意从发展战略和风险把控的角度看待产业链的这种延伸。

“原来我们只是把黄金做成一块块金砖，和老百姓关系有多大?没有多少老百姓可以买得起金砖。如果我们的产品进不到中国老百姓的家里，‘中国黄金’这个品牌就不可能被社会广泛接受。”

“多金属并举”是当下黄金行业发展的大趋势所在。“你只看到金融危机的时候黄金价格上涨，但黄金价格也有跌的时候。我刚进这个行业的时候，黄金首饰的市价是70元/克，还包括加工费。现在我们涉足有色金属行业，黄金价格上涨的时候，通常是铜铁价格下跌的时候，而黄金价格下跌，可能铜铁的价格又会上涨，这叫‘东方不亮西方亮’，很显然，这会加强我们抗风险的能力。”

2009年，中国黄金深入开展以“抓管理、练内功、降成本、增效益”为主题的“成本管理年”系列活动，活动要求集团各所属企业以强化成本控制、财务管理、现金管理、八项基础管理为重点，牢固树立“三全”管理的思想，构建全员、全方面、全过程加强成本管理的工作机制。为此，中国黄金专门成立了“抓管理、练内功、降成本、增效益”活动领导小组，由总经理牵头组织，制定了详细的活动实施方案，明确了各部门和各下属企业的职责;各企业也结合本单位实际分别制定了切实可行的活动实施方案，确定了成本控制目标。整个集团掀起了“降成本、比发展”的热潮。

整个“十一五”期间，中国黄金完美实现了“四年翻两番”的战略目标。2011年，中国黄金积极推进结构调整，加快实施战略转型，围绕黄金主业成功构建中金黄金、中金国际、中金珠宝、中金建设、中金资源、中金辐照六大板块，转变发展方式成效明显，科技创新和人才队伍建设不断加强，生产经营稳健运行，主要经济指标再创历史新高，实现了“十二五”良好开局。截至2011年末，中国黄金资产总额达到550亿元，实现利润总额46亿元，综合信用等级为国内黄金行业最高的AAA级。

资源价值化模式

中国黄金的跨越式发展，得益于其资源价值化理念。传统的矿产资源价值化模式，是通过“投资矿山—探矿增储—建设生产—矿产开发”等流程，实现销售矿产品，产生现金流，体现矿产资源的市场价值。而中国黄金重新构建的资源价值化模式，是一种建立在新的矿产资源价值化理念下的、创新型的企业经营及管理模式。该模式以实现矿产品市场价值和资本市场价值为目标，通过结合良性循环的股权融资方式与相辅相成的债务融资方式等资本运作手段，最终实现矿产资源价值的最大化。

在更新的资源价值化理念下，中国黄金结合近几年的实践经验和操作，总结出两种适合自己的资源价值化模式：矿产资源运作模式和上市平台运作模式。

以矿产资源运作模式为例。首先，集团通过低成本获取优质矿产资源，通过不断注入资金，对矿产资源进行孵化，探矿增储，做大资源价值，并完善其权证，充分开发出矿产品的市场价值；其次，选择适当时机，将优质矿产资源注入上市平台，充分发掘出矿产资源项目在资本市场的潜在价值，获取大量货币资金；最后，利用资源注入上市平台获取的大量货币资金，结合低成本债务融资，再次低成本收购优质资源，与上市平台形成良性循环，不断促进集团矿产资源项目价值最大化。

在这一理念指导下，中国黄金各项指标都实现了较大突破：6次较大的资本运作融资总额达150多亿元，为集团发展提供了有效支撑；融入较多增量资金，有效将集团和上市公司的合并资产负债率由曾经的68%降至60%；授信额度增加至500亿元左右，综合信用评级提升至AAA级，极大地提升了集团在资本市场的形象，为未来融资与发展进一步拓展了空间;通过多种运作，融资成本大幅下降，5年节约资金成本近5亿元。

拿着这份成绩单，刘冰并未忘形。作为一名CFO，“审慎”二字已渗入他的血液。

刘冰指出，资源价值化模式的实施，需要完善的风险控制体系，也需要资本运作和财务管理能力的有力支撑。

为了配合资源价值化模式的推进，中国黄金建立了“授信、贷款、担保”三位一体的对外筹融资体系；建立了“一结合、三统一”的内部资金集团管理体系；建立了三档不同区间的风险预警体系；设立了资产负债率65%的风险控制“黄色警戒线”，这些都为资源价值化模式提供了安全保障。

同时，集团规范了产权管理制度，总结出“一套本子、一把尺子、一个场子”的“三个一”的管理办法；实现了全面预算，优化并建立预算指标确定的量本利模式；完善了财务核算体系，建立了主要指标预报制度；建立了信息平台，高效快捷地铸就财务信息“高速路”，这些为集团实现资源价值化决策提供了有力支持。

以黄金增强国力

2009年4月24日，国家外汇管理局公布了我国2008年国际收支平衡表，统计显示，我国黄金储备为1054吨。2012年7月，中国黄金、世界黄金协会和黄金矿业服务有限公司(GFMS)共同发布《黄金年鉴2011》以及《2010年中国黄金市场报告》，报告显示，2011年全球黄金总需求量达到4486吨，同比上涨0.6%;全球央行购金量从上年的77吨激增到455吨，各国官方购金大幅上涨490.9%，创下了1964年以来的最高纪录。而在这个过程中，中国的黄金储备量从全球第五位下滑为第六位，黄金储备占外储比例在前20名中最低，仅占1.6%。

刘冰对此深感忧虑。

他说：“黄金和石油一样，应该属于战略资源。而且黄金有很强的避险功能，尤其是当金融风暴袭来时，黄金这种产品的货币职能和金融属性就更加凸显。”

刘冰进一步分析：“目前我国外汇储备达到3.2万亿美元，其中大部分是外债，1054吨的黄金储备只占其中很少的比重，不到2%。现在美元不断贬值，我们的美元债权也在贬值，而黄金价格现在正在不断攀升，外债从保值增值方面讲，显然不如黄金储备有意义。同时，黄金产业发展，我国的金融行业会有更好的发展。我们看一下，现在美国的黄金储备达到8000吨，德国有6000吨。美国1克黄金都不肯往外卖，一边还在鼓吹‘黄金无用论’，为什么?所以我们一直在努力提高黄金产量、做大黄金市场，一方面增强国家实力，另一方面要‘藏富于民’，增加老百姓的经济实力。这不仅仅是我们作为企业从市场上提出的要求，而且是和国际形势结合，对国家的支持。”

刘冰认为，国家应加大对黄金企业的支持力度，支持像中国黄金这样的企业“走出去”，去国外购买资源，而企业则在开发出黄金产品后，用产品直接还贷。这比在国际市场上直接购买黄金要划算，而且安全得多。

中金国际收购斯凯兰而成为甲玛矿的唯一拥有人，就是这种思路的最佳诠释。

2010年12月17日，中金国际启动港股首次公开发行募股，并于港交所主板上市。中金国际是中国黄金集团实施海外发展战略的唯一平台，海外注册上市有助于公司物色并把握海外收购机会，并进入国际矿业和资本市场。

果不其然，全球发售完成后，中金国际迅速收购并拥有位于西藏自治区拉萨市墨竹工卡县的甲玛矿区，该矿区为铜金多金属矿，含有铜、钼、金、银、铅、锌等多种金属。经过开发建设，甲玛矿区将成为中国最大的铜金多金属运营矿山之一。完成收购甲玛矿区后，中金国际的黄金资源量及铜资源量将分别达248.8吨(800万盎司)及395万吨，成为香港上市公司中最大的黄金及铜生产企业之一。

“这个矿山建在海拔5300米处，我们在矿山建立了党支部，这是目前所处海拔最高的一个党支部，所以中组部直接把他命名为‘5300党支部’。”刘冰的话里是掩饰不住的自豪。“矿山目前还在建设，我们和当地的藏族百姓相处非常和谐，不仅解决了就业，还增加了地方和百姓的收入。”

“我们做了一个叫‘中金增储’的私募股权基金。”刘冰说，“这是一个探矿的基金，我们是控股股东，我出任董事长。我们还和中国工商银行合作，做了股权投资基金，中国黄金是第二大股东，我出任副董事长。下一步，我们准备成立财务公司，现在市场不好，很多上市公司现金流出现问题，股价偏低，是我们出手的最好时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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