婚姻历险记影视评论《坠落的审判》:一场亦真亦幻的婚姻寓言|荔枝影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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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4年12月16日 06:51 1
瑜潞
文/耷子
(作者耷子,荔枝新闻特约评论员,影评人,执行制片,江苏省电影电视评论学会理事;本文系荔枝新闻手机客户端、荔枝网独家约稿,转载请注明出处。)
戛纳电影节金棕榈获奖片《坠落的审判》,似乎是一部讨论热度远大于票房热度的电影。
从片名看,《坠落的审判》很容易被误认为是一部推理片或是法庭片。但纵观全片才发现,影片最无关紧要的元素,就是“死亡”本身。女作家桑德拉被指控谋杀,她的丈夫塞缪尔被发现死在了他们位于阿尔卑斯山的偏僻小木屋前。这里人迹罕至,没人知道他究竟是自杀身亡,还是被人推下来的。他们的视障儿子,似乎成了唯一可以解谜的人物。
起初,我们会习惯性地带着这个问号,将全部精力都放在真相的探寻上。但这个罗生门式的结构只是一件外衣。我们的关注点,逐渐从对案件的追问,悄然滑向了对婚姻真相的剖析。导演茹斯汀·特里叶始终在强调,生活中有太多看似客观、毫无争议的“事实”,但这些事实都是非黑即白的“真理”吗?显然不是。正因为此,影片始终都没有以全知视角对塞缪尔的死亡过程进行展现,所有的情境还原都源于法庭上的激辩陈诉。选择相信谁,由观众说了算。
但是,这种模棱两可、悬而不决的设定,全然没有轻视观众的判断能力,因为影片抛向观众的最高光段落,来自塞缪尔死亡前一天留下的一段秘密录音。这段在法庭上引起“炸裂”效果的音频表明,这对夫妻确实发生了激烈的争吵,并且歇斯底里地——动了手。
这段争吵,在文本上有着无懈可击的逻辑交锋,你看不见任何立场,却可从中找到答案。婚姻悲剧,如同其他悲剧一样,在于一个人看到的关于对方的一切,并非全部都是事实。桑德拉和塞缪尔的婚姻困境,就如同一座“叠叠乐”木塔,夫妻双方每抽掉一根积木,都在为生活叠加一层压力,当根基被抽空,无以再承受上层的重压时,木塔便会在一瞬间崩塌。
尽管并未对这段婚姻的崩坏原因给出明确立场,但《坠落的审判》最成功的地方,就在于它表现了一个已婚女人,在奔赴成功和处理婚姻关系时所做出的种种挣扎。
在该片举办的北大映后访谈中,导演特里叶对于男嘉宾们试图弱化影片关于女性议题的表达,做出了冷静而精确的回应——她的女性身份,对于创作这部电影非常重要,影片包含着深刻的女性主义议题。最直观的一点,是桑德拉在法庭上遇到了真正的对手——那个“表现卓越”、口才出众的检察官。这个角色,承载的绝不仅仅是法律工作者一种身份,而是被巧妙地集成了公众对一个女性的多重审视,其中既包含着所谓公正、秩序、伦理和规则,当然也夹杂着质疑、猜测、偏见,以及带着性别观点的莫名愤怒,甚至恶意。法庭上那种挥之不去的窒息感,对于现实生活中的有些人来说,一定不会陌生。
无论桑德拉得到的审判结果是否公正,我们都必须承认,在这场案件引发的风暴中,她既不是一个传统意义上的“受害者”,也不是一个赢得胜利的“英雄”,她和大多数人一样,只是一个充满缺点和弱点的女性。而电影所要讲的是,从桑德拉在社会视角里所展现或是被想象出来的形象看,“性别”在其中扮演了多么令人不寒而栗的角色。
《坠落的审判》有着令人惊叹的完成度,无论是对案件的推理解析,还是对失败婚姻的抽丝剥茧,都显现出导演和编剧对生活的深刻体验。更重要的是,特里叶展示出了高超的导演能力——以一个引人入胜的极端事件开场,构造了一个奔走于想象和真实之间的婚姻寓言。而作为一名纪录片名导,特里叶也为这部剧情电影构建了浓烈的纪实氛围。从桑德拉的儿子站上证人席的那一刻起,你可以跟随运动的镜头彻底沉浸在这个迷人的故事中。
最后需要提及的是,除了导演和编剧外,扮演女主人公的桑德拉·惠勒,亦是这部电影取得巨大成功的关键因素。这位带有谜一样气质的德国女演员,把片中桑德拉的坚强、矛盾、敏感、尖刻、任性以及脆弱,都演绎得异常精确。尽管她并未赢得戛纳和奥斯卡的最佳女演员奖杯,但这个角色足以成为去年大银幕上最值得留存影史的女性形象之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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