聚焦2020重庆两会·专题记者会丨两江新区:努力打造成渝地区双城经济圈的重要引擎和战略开放平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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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4年12月14日 16:08 1
麓雯
身在世界人口第一的国家,中国人或许只注意到了隔壁印度和超级大国美国的人口数量。很少有人会想到,印尼这个南洋岛国已经成为了世界上的人口第四大国。
在东亚到南亚范围内,印尼以2.68亿列第三,其中爪哇岛占了1,45亿(下面所标国家人口加起来高达40亿)
坐拥2.68亿人口的印尼,国土大多由岛屿构成,不仅破碎而且可供开发的平原不多,粮食供应非常紧张。但这个国家还是在用作物替换、土地轮种、拓展新耕地和采购国外粮食等方式,设法填饱了这么多人的肚子。
雨林、火山、稻田,构成了印尼传统农业景观,在热带岛屿上养活两亿人并不容易,光靠这传统的生产方式肯定也是不够的(图片来自:shutterstock@duchy)
当然,对土地资源的极限利用,也势必会让人类付出代价……
过于密集与过于稀疏
印尼是一个由1.7万座岛屿组成的超级群岛国家。这些岛屿大大小小,有人居住的就有6000座,但没有一座的实力能真正与作为核心的爪哇岛相抗衡。这个国家的农业,也最先出现在这座面积并不大的核心岛屿上。
印尼岛屿千千万,关键在爪哇岛,主要的人口、可耕地、大城市都在爪哇(横屏观看)(底图来自:NASA)
众多印尼的历史遗迹也在证实这一点。
作为印尼最负盛名的几处建筑文物,婆罗浮屠和巴兰班南石雕上,人们不仅能看到农民利用水牛耕作的形象,还能看到当时的土王对农民征收农业税的画面。在印尼的其他岛屿上,则很难看到这类遗迹。
要在一座建筑上再现人们头脑中的世界(这包含了现实世界与精神世界),至关重要的农业和牛,在其中也有着一席之地(婆罗浮屠,图片来自:shutterstock@Adel Newman)
婆罗浮屠上的水牛耕种浮雕,当时很可能很多小岛还没有正规的农业耕种形式(图片来自:Wikipedia@Tropenmuseum)
尽管和几乎所有其他国内岛屿一样,爪哇岛上的地形说不上平坦,但其中分布的火山却为这座岛屿带来了生命的希望。火山在喷发过程中会熔化地底的矿石,将其中含有的微量元素带到地面,并经过沉积形成对植物具有营养价值的矿物。
从国际空间站看到爪哇岛东部,向东延伸到巴厘岛、努沙登加拉群岛,爪哇岛火山很多,向东延伸的岛屿上也有不少(爪哇岛卫星图,图片来自:Wikipedia@NASA)
位于印尼爪哇岛东端的伊真火山群,附近还有著名的拉翁火山(横屏观看)(伊真火山群,图片来自:shutterstock@travelwild)
在爪哇岛的土壤中,含有大量源自熔化辉石、角闪石和长石的铁、镁和钾。镁是植物叶绿素的主要成分,镁还能促进植物体内酶的生成,对于种子的成熟有刺激作用;钾对农业的作用更大,缺钾元素的植物根系脆弱,生长缓慢,容易倒伏,严重影响作物的产量。
这样的土地再配合印尼的高日照系数和高降水,供给一个先进的农耕民族确实不令人奇怪。
由于爪哇全岛都尽可能用作农业开发,大量农地其实都在丘陵地带,地形起伏连绵,梯田模式的稻作农业也就相当普遍(西爪哇梯田景观,图片来自:shutterstock@EDDY H )
但这个国家其他岛屿的农耕条件就没有那么突出了。这毕竟是一个由一连串岛屿构成的国家,这也意味着其领土上的平地相当有限。事实上,印尼的适耕地只占到和国土面积的13%,其中12%都已经是永久性的农田,这其中还包括了不少超出平原地区的土地极限利用案例,比如印尼著名的旅游胜地巴厘岛。
爪哇岛东边的巴厘岛虽然面积很小,而且主要是山地,但是农业开发却很充分
这是一座靠近爪哇岛的小型岛屿,因山海之间的美丽景色闻名于世。然而当地的先民却没太多心思享受现代人津津乐道的美景,因为他们必须想办法在这座山地面积超过90%,只有南部有少量平地的岛屿上填饱肚子。
巴厘岛大部分为山地地形,但是从山坡和山脚,人类还是尽可能都开发成了农田(图为巴厘岛东部的阿贡火山)(横屏观看)(图片来自:shutterstock@Eugene Ga)
其成果,便是巴厘岛的世界遗产苏巴克(Subak)——一套围绕梯田开发和供水而展开的农业设施和社会结构。
一套围绕着梯田农业和水利开发,而组织起来的经济与社会组织(巴厘岛梯田农业景观)(图片来自:shutterstock@Anom Harya)
这套梯田最早在公元10世纪出现,通过运河、暗渠等水利设收集山泉和雨水,供应给梯田系统。全岛一共有1200处集水区,每个区域为50~400户农家的水田供水。在水网系统中,巴厘先民还大力种植树木,防止水土流失。
俯瞰巴厘岛梯田(图片来自:shutterstock@Simon Snopek)
同时,为了让供水系统能长治久安,巴厘人甚至将运河维护融入了宗教系统中,由古寺庙的僧人负责管理整个系统,破坏者不仅会受到世俗的惩罚,还将受到道德和神明的谴责,这才让整套系统运转至今。
印尼大部分人口信仰伊斯兰教,而巴厘岛则主要是印度教,这点颇为独特(图片来自:CherylRamalho / Shutterstock.com)
唯有通过大规模的前期基础建设并设计相匹配的社会制度,巴厘人才能吃上饱饭,而其他岛上的居民也不会比他们活得更轻松。印尼的农作物想要自给自足,难度可见一斑。
虽然这套系统仍可以良好运作,但传统技术下的劳动密集稻作农业,可以温饱,要致富则难矣(巴厘岛稻农,图片来自:shutterstock@BonnieBC)
殖民者带来的“好”东西
16世纪,飘洋过海到东方寻找商机的葡萄牙人来到了印尼,成为了这里出现的最早的欧洲殖民者。然而葡萄牙人的好日子没过多久,荷兰就独立并且崛起了。印尼这处印度洋和太平洋的十字路口的土地是如此重要,以至于荷兰人不惜一切代价也要虎口夺食,并很快控制了这个群岛。
荷兰的海外殖民地,最有名的就是东印度群岛和南非,不过荷兰的殖民地主要服务于商业利益,建立帝国和当地行政管理非荷兰所长
今天印尼的首都雅加达在历史上被称为“巴达维亚”,而这正是荷兰的拉丁名字。
荷兰人在巴达维亚(现雅加达)定居(图片来自:Wikipedia@荷兰国家图书馆)
葡萄牙人和荷兰人为印尼带来了来自新大陆的全新作物,包括能在山地种植的玉米、马铃薯,和能令食物更有风味的辣椒、番茄等。由于印尼的雨热优势特别突出,这些作物往往稍加培育就能快速成长,其传播速度比在中日朝等东北亚国家更迅速。
西爪哇省的马铃薯农场,也是劳动密集型,不过加工过程真的方便(图片来自:shutterstock@Widya Amrin)
然而印尼人的吃饭问题却没有被完全解决。因为对于这些欧洲殖民者来说,到东方的目的就是要寻找香料帝国,而印尼的势力范围,正好是香料的极佳产地。荷兰东印度公司通过控制印尼,几乎垄断了当时东西方之间的胡椒和肉豆蔻贸易,并开始强推甘蔗、烟草、棕榈等经济作物,以补足荷兰在欧洲与比利时、英国竞争造成的亏空。
荷属时期的爪哇咖啡种植园(图片来自:Wikipedia)
这段历史在印尼被称为Tanam Paksa,意为“强制种植”。荷兰东印度公司规定,农村必须交出20%的土地用于经济作物种植,或者交出可以在政府种植园里工作60天的农民,并严格限制土地的买卖和农民人口流动。在一些印尼史学家的考证中,荷兰人甚至征用了爪哇接近100%的土地种植经济作物(实际未知)。
经济作物的收益能让殖民者荷包满满,却不管农民的肚子空空(爪哇农民为荷兰人处理烟草 图片来自:Wikipedia)
主粮农业本就捉襟见肘的印尼,在放弃了如此大量的粮食耕地之后,食物供应迅速恶化。到了1840年代,恶果终于全面显现,肥沃的爪哇岛上竟然爆发了饥荒。强制种植策略也因此被取消。
殖民者虽然会带来新的技术和商业模式,当地土著居民却很难从中收获利益,甚至要为殖民者的错误决策买单。在之后的历史上,印尼人再次见到了这个历史教训。
香料之后有甘蔗和烟草,烟草之后有橡胶,经济作物是热带国家的优势产业,但也是一种被需求牵着走的资源型经济,一种热带国家的资源陷阱(图片来自:shutterstock@Klaas Slot)
1942年,南下的日军占领了印尼(荷属东印度群岛)。这一次他们倒是没有强制让当地人大量种经济作物,因为糖和烟草的时代已经过去了。尽管日本人仍然保留了印尼的天然橡胶种植能力,但水稻种植还是在日本驻军的主导下回到了正轨。
为荷兰人种完为日本人种,胶树是荷兰人从南美引进到印尼的,现在也是印尼的一大特色产业(图片来自:Wikipedia)
只是,虽然此时印尼的大米产量节节攀升,饥荒仍然普遍存在,因为大米全都被日本运走作为军粮和本土战备粮,没能给当地人留下些什么。
悲惨的国家记忆,让光复独立后的印尼政府始终高度重视粮食生产,以实现粮食自给自足为目标,开展了一系列拓殖运动。
其实仍有大量土地值得开发,只不过不在爪哇岛(加里曼丹岛雨林中的土地开发)(图片来自:shutterstock@Richard Whitcombe)
吃饭要积极
1949年独立之后,印尼苏加诺政府提出了“移民计划”,要求将农民从人口稠密的爪哇岛、巴厘岛和马杜拉岛等大规模迁移到加里曼丹(婆罗洲)、苏门答腊和苏拉维西岛上,将千百年来未曾开发,仍然保持原始雨林状态的国土变成良田。
其他几个大岛这么多的地,你们怎么就不想去呢?(底图来自:NASA)
这并非苏加诺政府的原创,早在荷兰殖民时期,荷兰人就已经开始将爪哇人迁到其他岛屿,加强开发力度。这个过程一直持续到荷兰人在40年代末撤出印尼都还在持续。而在苏加诺之后,与其政见完全相反的苏哈托政府也在继续这个计划。
可见开发除爪哇之外的其他国土,在印尼是所有统治者的共识,甚至能跨越政体和政见而连续执行。
这两个人常被人当做正反面来讨论,然而在移民拓殖这点上则高度一致(苏加诺(左)与苏哈托(右))(图片来自:wikipedia)
此后的印尼最高权力,一直在苏加诺和苏哈托的政治传人之间传递,大移民计划也始终在坚定不移地执行。
到了90年代,移民计划中的农业部分终于迎来了它的巅峰——超级大米计划(Mega Rice Project)问世了。
这次的目标是大规模开发加里曼丹岛南部(加里曼丹岛南部卫星图,图片来自:NASA)
超级大米计划的执行地就在加里曼丹南部,旨在将100万公顷的沼泽森林变成稻田,以缓解印尼日渐严重的粮食问题。中央政府斥巨资,在这一地区挖掘了长约4000多公里的水渠,为水稻田做准备。森林是一个阻碍,不过当时的人也将森林看作创收的原材料,一边挖渠一边砍伐木材,仅从经济效益看甚至形成了良性循环。
木材一直是婆罗洲的重点输出商品,现在加上农业开发,砍伐力度有增无减(横屏观看)(加里曼丹岛,河运木材)(图片来自:shutterstock@Richard Whitcombe)
但修建的过程总是快于森林砍伐的过程,到了项目中期,急于求成的政府开始默许工人焚烧森林为管道开路。
这人为放的火,救还是不救?(图片来自:shutterstock@donny sophandi)
然而他们没有考虑到,加里曼丹岛南部的森林,被称为泥炭沼泽森林,表层覆盖的泥炭是一种植物分解的半成品,可以看作是发育不完全的煤炭。在煤炭堆上点火,后果可想而知,不仅火势很快失控,而且造成了严重的空气污染。
1997年东南亚大霾,就是这么造成的。
花园城市新加坡雾霾也并不奇怪,甚至已经习惯了(图片来自:shutterstock Hit1912i)
而在大火过后,沼泽森林化为一片焦土。失去了植物的保水和蒸腾作用,原本在雨季积水可达两米的森林此时竟出现了干旱。意识到闯下大祸的印尼政府终于停下了疯狂的“超级大米计划”,但为时已晚,因为泥炭沼泽森林的生态极为复杂脆弱,需要数个世纪才能复原。
加里曼丹岛中部森林大火(2019)(图片来自:shutterstock@donny sophandi)
不科学开发的另一个恶果,则是上行下效。有政府的错误动作在前,很多被迁到岛上的印尼农民也有样学样,在干旱季节到来前砍下林木晒干,然后在旱季点燃,将草木灰作为肥料,在同一块土地上如此往复数年,直到肥力耗尽,他们又转移到下一块田地继续这样的循环。
东加里曼丹省大片的棕榈种植园(图片来自:shutterstock@lavizzara)
由于加里曼丹等地区的未开发土地还有很多,地广而人稀,农民并没有动力实施轮种,这更加恶化了当地的水土情况。
此外,放火烧山的直接后果还有山火。由于气候变化异常,去年全球各地山火不断,印尼的山火同样来势凶猛,在整个东南亚都造成了令人窒息的雾霾,而这只能归结于人祸。
2019年婆罗洲东南亚雾霾(图片来自:Wikipedia@NASA)
印尼政府此时也意识到了粗暴的开发并不能让粮食供应长治久安,反而会造成新的问题,因此在2015年终止了移民计划,并开始逐步对农民烧山进行惩治。
可近3亿人民嗷嗷待哺,办法还是要想的。政府通过补贴灌溉计划、农药、化肥、高产种子等方式,硬是让大米单产翻倍,总产量年增长超过了7%,基本实现了自给自足,从世界第六大粮食进口国变成了不太需要进口粮食的国家。
这才是喜悦的收获时节(图片来自:Wikipedia@Shura)
但与此同时,为了保证城市人口吃上饭的控价系统,也带来了伤农的后遗症,对印尼国家政治的撕裂也起到了“推波助澜”的反作用。
发展中国家的成长,看来真像一场闯关游戏,需要在不断变化的问题中,不停寻找新的解决方法。谁能把这些问题逐个消灭,谁才能站上下一个台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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